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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全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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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告訴西裏斯,他被貝拉特裏克斯的咒語擊中並退進帷幔時,哈利拼了命地撲上去,抓住僅剩的留在外面的一只手將他拖出來。那是他蘇醒前好幾個月前的事,西裏斯只記得帷幔柔和的低語,回響在他所置身的靜謐之境。然後那語聲漸行漸遠,他被從安寧中拽走,第一縷光刺進眼皮的瞬間感覺像在經歷有生以來最慘痛的宿醉。

倒不是說他有多不情願回到這世界,畢竟太多事還沒完成,就算是為了自己,他也心有不甘。西裏斯寧可哈利沒撲過去抓自己,僅僅是因為這有很大可能會把男孩一起搭上。雖然沒什麽依據,但在裏邊打了個轉之後他清楚一旦真的跌進去,就再也沒機會出來了。哈利看樣子是絕不打算為此後悔的,所以只好由他經常提醒。

被捕的食死徒供認佩迪魯還活著,幾名官員親眼目睹伏地魔出現在神秘事務司,魔法部編造的所有謊言不攻自破。西裏斯在1996年的聖誕前夜出院,此後無論別人怎麽說,他寧可缺席會議,都沒再踏進格裏莫廣場12號半步,以致有時需要由萊姆斯向他轉述作戰要點。他見到其他社員的機會也因此少多了,任務中才跟哈利、萊姆斯和朵拉以外的人照面。這對他來說其實挺不錯,他願意跟這群人為一個目標同生共死,但他並不真想跟他們發展什麽人際關系。

1997年6月30日,斯內普殺害鄧不利多,伏地魔挑起的第二次戰爭全面爆發。如果知道它不到一年就會結束,許多人大概會重新斟酌自己的選擇,站隊前多考慮考慮。總之,被載入史冊的1998年5月2日,救世之星徹底戰勝那個名字都不能說的魔頭,宣告和平降臨。

作為最後那場決鬥的註腳,哈利在幾百號人的見證下揭露了斯內普的真實立場,以及他如此選擇的原因。伏地魔連連否定時西裏斯暗自揣測,如果那位雙面間諜有命目睹,不知會擺出那副沾沾自喜的得意相還是在哈利把話說完之前從背後把他放倒,或者兩者都做。比起斯內普身份的驚人反轉,他這麽做的理由其實沒那麽重要,但在西裏斯去尖叫棚屋給過去的死敵收屍、結果發現對方還有氣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鳳凰社盡可能幫斯內普擺脫了指控和其他麻煩,金斯萊領導下的魔法部還給他發了個勳章,除此之外,西裏斯沒怎麽關心過那人後來的境況。他們失去了太多人,萊姆斯和朵拉分別被多洛霍夫和貝拉特裏克斯殺害,小泰迪成了又一個孤兒;弗雷德遇害後,喬治像是丟了自己的一半魂魄,紅頭發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回那種韋斯萊式的熱鬧和歡笑;還有瘋眼漢、愛米琳、德克、泰德以及留在學校戰鬥的學生……大家都自顧不暇,西裏斯盡己所能照看安多米達、泰迪和哈利,抵抗自己的夢魘。更多是為了做個榜樣,他接受赫敏的建議,服用抗抑郁和焦慮的藥,養寵物,從每周工作兩天開始慢慢回歸人類社會,而且意識到這些確實管用。不過在被迫消除一名咨詢師的記憶之後,他們都同意不是所有麻瓜方法都適合嘗試。

恢覆絕非一蹴而就,甚至難以循序漸進,常常是低谷後迎來一段令人充滿希望情緒高漲,你擁抱陽光和幸福、以為苦難已經過去,緊接著來了一件小事,或者什麽都沒發生,你又被打回原形。但整體而言,幸存者們都漸漸挺過來了。哈利與自己只要留在巫師社會就不可能真正泯然眾人的現實達成和解,繼續鼓舞巫師界在戰後重建中的士氣,並決定再次讓可憐的教父為自己擔驚受怕,於八年級畢業後正式申請加入傲羅隊伍。而西裏斯教子的教子,泰迪?萊姆斯?盧平長大的速度快得驚人,安多米達對於養育易容馬格斯,也比第一次更有經驗。

收到那封信時,西裏斯剛給哈利提完求婚建議,指出整件事的重點在於他們是否準備好了,采取何種方式是其次,而且即便金妮拒絕了也不會是世界末日。他無奈地搖頭微笑著收起雙面鏡,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哈利覺得自己單身至今的教父能拿出什麽高明的見解,緊接著一只小貓頭鷹開始猛啄他的窗。

它通身漆黑,本該引起西裏斯註意的,但這小家夥實在太活躍——還談不上笨拙,它滿屋子亂飛的過程中沒打翻任何東西。然而它確實在西裏斯讀信時滿屋子亂飛,同時不斷發出清脆的鳴叫,活力十足,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斯內普會挑的那種鳥。

布萊克,

請於6月17日下午6時至平行巷一朵蘑菇餐廳與我見面,若不方便也請回函。

沒有陷阱,如果你擔心的話。

西弗勒斯?斯內普

“什麽玩意兒。”西裏斯嘀咕,把信翻轉檢查。沒有惡咒或竊聽咒,普通黑墨水加普通羊皮紙,羽毛筆用了有一陣了,筆尖輕微分叉。他沒註意過斯內普的字跡,但少許假惺惺的尊敬配上頤指氣使和激將,確實是斯內普的風格。

小黑羽毛團檢閱完他的屋子,總算安分了點,給了西裏斯往它腿上的羊皮袋裏投銅幣的機會。然後它快活地飛得無影無蹤,留下困惑不已的收信人。

斯內普遇上麻煩了?這是西裏斯的第一個念頭,但他想象不出什麽樣的麻煩能迫使他或斯內普向對方求助。當然如果真是那樣他會幫忙的,也許不是親切友好地幫忙,但肯定做到盡力而為。

一朵蘑菇他去過,還給需要約會場所的哈利推薦了,與名字不同,那是間頗具品味的餐廳,食物相當出色,斯內普的眼光不錯。想到那人一臉凝重地寫下這麽個地名,多少有點喜劇效果。

嗯哼,沒準他可以把這事搞得更有趣點。

斯內普先生,

對您的邀請深感榮幸,定不辜負您的厚意。

您真誠的,

西裏斯?布萊克

西裏斯花了點精力把這幾行字寫得工工整整,寄的時候還挑了一只特別沈穩、往往用來寄吊唁信的貓頭鷹,希望斯內普看到回覆時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對即將到來的會面談不上緊張或期待,也沒同誰討論。西裏斯上次看到斯內普本人是在尖叫棚屋,那時斯內普不省人事,脖子和胸口覆蓋著半幹的血;而要說兩人真正“見面”,好像得追溯到斯內普沖進總部、警告他們哈利被伏地魔控制的時候。畢竟你總不能指望他提著鮮花和水果到聖芒戈生物傷害科病房去探望斯內普,對吧?他的好奇心只到斯內普有沒有保住小命為止,不過就他所知,哈利可能試過。

斯內普選的位置相當符合前間諜的身份,不過顯然,死裏逃生之後,他的生活也發生了不少改變。氣色有所改善,那個鼻子仍然大得令人印象深刻,不過他肯定對發型做了某種微調,使它更能修飾面部輪廓,西裏斯覺得如果實在找不出什麽能說的話,也許自己可以管對方要發型師的聯系方式。此外,斯內普洗得比過去幹凈,黑袍也多出了些旋渦狀的深藍色花紋,看樣子是終於找到了讓他感覺值得為之打理一下自己的工作,又或者是伏地魔死的時候把他最臟最惡心的那部分一起帶走了。

但當西裏斯走得更近,斯內普擡起眼睛,那種好像在看著另一個人的錯位感就消失了。斯萊特林給了他一個假笑,所以西裏斯也回過去一個,拉開對方對面的椅子坐下。

“考慮到我收到的回覆,我還以為今晚赴約的不會是你。”連個“晚上好”也沒有,典型的斯內普。

“我也以為那只漂亮的貓頭鷹來自你的某個同名人。”西裏斯回擊,“它怎麽樣?”

“健康狀況良好。”

所以它真是斯內普養的,想到那只黑色小鳥唱著歌在斯內普腦袋邊上轉圈兒飛,西裏斯努力吞下一個微笑。

“她很聰明。”斯內普略帶辯解意味地說,“也很敏捷,從不出錯。我選擇信使的時候沒關註性格,只是為了方便。”

“聽聽,現在你連性格都不關註了。”

斯內普用一種死氣沈沈的眼神瞪他,然後被他故意拋了個媚眼時換成被迎面砸了只鼻涕蟲的表情。很好,雖然不知道此次晚餐會往什麽方向發展,西裏斯基本確定他們不會在這餐廳打起來了。

侍者送上檸檬水和菜單,斯內普確認兩人點的餐品沒記錯,又防備地掃了西裏斯一眼。

“你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西裏斯聳聳肩,可能有點挑釁地補上:“我來過這兒,知道他們的草莓提拉米蘇造型特別可愛,跟你搭配一定完美。”

斯內普哼了一聲,“任何看到小票的人都會認為點那杯清咖啡的人是我。”

西裏斯做了個鬼臉,他一向算不上甜食愛好者,伏地魔剛覆生那會兒他飽受饑餓折磨,身邊又有莫莉這樣一個一流廚師,幾個月間補償性地吃了成噸的甜點,後來就再也不想吃了。

氣氛很快冷卻,西裏斯能明顯感到對方持續觀察著自己,前菜甚至都還沒端上來,所以他決定再努力一下。

“你的小貓頭鷹叫什麽名字?”

“陰影(Shadow)。”斯內普回答,西裏斯揚起眉毛。

“一個嘰嘰喳喳、撲棱翅膀的陰影?”他說,“好嚇人啊。”

“如果我連續工作六小時以上,忘記給她食物,她就會飛過來把糞便投進我的坩堝。”斯內普平板地說,“你想象不到那有多嚇人。”

西裏斯大笑,“她炸了你的工作成果,你卻沒烤了她?”

“真新奇,我被指控過的眾多罪行中從不包括虐待動物。”斯內普幹巴巴地說,“我選中陰影的原因是她聰明,如果事實證明她的確如此,我當然沒什麽可抱怨的。”

“而且她在幫你保持健康上也卓有成效。”

斯內普又哼了一聲,帶著明顯的喜愛,這簡直甜得他牙都要掉了。西裏斯聽說過那些關於獨居怪人的故事,閉門不出,對鄰居惡語相向,同時傾己所有去溺愛寵物。我認識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我的狗,哈。

“你呢?”斯內普問,“你房子裏有動物嗎?”

“一只烏龜。”

斯內普的眉毛揚了起來。“烏龜?”

“怎麽,你覺得我會養一大群惡犬?我自己就是了。”西裏斯攤開雙手,“據說照顧某些東西對恢覆精神狀態有好處,我受不了會半夜叫起來的動物,受夠尖叫了。我考慮過金魚,但它們太脆弱,烏龜看樣子是最好的選擇。安靜,好照顧,不會跑掉,而且冬眠。”

“你應該考慮養塊石頭。”斯內普嘲諷道,“就這些特點,它各方面都優於烏龜。”

“那我不就失去被咬住手指的樂趣了?”西裏斯說,“一旦烏龜決定要咬你的手指,它可絕不會松口。”

斯內普嗤笑,“它叫什麽?”

啊,就是這個問題。“烏龜。”

對話空了半拍,“你管你的烏龜叫烏龜。”

“整棟房子只有這一只烏龜,有什麽必要區分?”西裏斯分辯,“當我說‘烏龜’的時候,沒人會誤以為我在叫他們的名字。”

斯內普難以置信地看了他幾秒,好像要搞明白西裏斯是不是在戲弄自己,接著,他嘴邊形成一個微笑。

“你只是享受別人聽到這件事時的表情。”斯萊特林說,“因為你是個無可救藥的戲劇女王。”

“也許我只是懶得起。”西裏斯反駁,“我照顧一只小動物,可不是想把它變成我的陰影、黑暗面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我讓我的烏龜做他自己,也就是——一只烏龜。”

“在人類將一個物種命名為烏龜之前,它們什麽也不是。”斯內普指出,“對它們‘自己’來說,成為人類眼中的‘烏龜’毫無意義。”

“如果你關於尊重他自我的提議是‘You Know Who’,主意不錯。”西裏斯說著捏起嗓子,“什麽?你養了什麽,西裏斯?你再說一次?”

“波特會愛死這個主意。”斯內普搖搖頭,接著大概是西裏斯露出了什麽跡象,那種防備又回來了,“怎麽,你想問我‘哪個波特’嗎?”

“考慮到你覺得某個波特會為此愛上你,當然我會希望排除我的教子。”西裏斯擺出他最無辜的表情,“他可能都快結婚了。”

“你是不是還想說,而且他已經被我虐待了夠長時間?”

“我覺得你有點自我防衛,這沒準跟你通常只跟你的鳥說話有關系。”西裏斯撇撇嘴,自我防衛,他算是把那些破書讀進去了,“我相信哈利已經向你釋放過足夠的友好信號,希望讓過去的過去,而且我不打算反對。”

“讓過去的過去。”斯內普似乎品味了一下這句話,“就這麽簡單。”

“對狂妄自大、不計後果、蠢頭蠢腦的格蘭芬多而言?沒準真這麽簡單。”西裏斯折疊他的餐巾,感到對話開始駛入危險的水域,好在這時菜端上來了,他們的嘴有了別的事情可以做。

晚餐不錯,足以從明顯的沈默中分散他們的註意力,而且情況也不是那麽糟糕。斯內普仍在觀察,沒到令他芒刺在背的程度。西裏斯漸漸覺得對方並非有事要找自己幫忙,至少不是見不得人的私事。

總不能是為了親愛的陰影吧,西裏斯自娛自樂地想,小貓頭鷹需要一件狗毛外套?

“你在絞盡腦汁,”斯內普戳著他的草莓提拉米蘇,口吻裏帶著滿足,顯然他喜歡讓別人擔驚受怕的習性沒怎麽改變,“琢磨我到底把你約來做什麽。”

“我以為你遇到麻煩了,看來不是那麽回事。”

“失望嗎?”斯內普假笑,“失去一個抓住我的把柄嘲諷我的機會?你來的時候對此很期待吧?”

“實際上,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多大的麻煩值得你來找我,以及我到底有什麽能幫上你的。”西裏斯回答,“你肯定事先調查過,知道我現在跟麻瓜一起工作,遠離老朋友們,而且布萊克家族的東西現在一件都不屬於我了。除非你想要有關采購家電的建議,否則我懷疑我愛莫能助。”

“你把家族遺產全部捐給了霍格沃茨和聖芒戈,用於修覆戰爭創傷,我從報上讀到了這一慷慨之舉。”斯內普向後活動了一下肩膀,好像酸痛得厲害,“除此之外,不,我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你在哪工作,跟巫師還是麻瓜在一起,也不知道你平時都跟誰打交道。我只是給你寫了封信,而且沒期待你回信或者赴約,如果我知道你混在麻瓜中間,或許我會考慮用郵政系統。”

“哇,那真體貼。”某種程度上,今天的斯內普比他見過任何時候的都要嚇人,“不過我住在郊區,沒什麽鄰居,他們想不到我怎麽從這麽遠的地方去上班。我也沒撅斷我的魔杖。”

“而你還覺得我離群索居?”

“如果我需要說說話,我會拿出雙面鏡而不是烏龜。”西裏斯反駁。

他也跟烏龜說話,偶爾,畢竟哈利忙著自己的生活,西裏斯也不想像個依賴過度的單親家長那樣纏著他。但沒必要把什麽都告訴斯內普,他們之間的和平協議或許總算生效,不代表他們能一步跳到什麽至交好友。

“我猜你沒去過魔法部的勝利周年慶。”斯內普突兀地轉換了話題,可能意味著他們終於要觸到核心,但目前西裏斯只是感覺更摸不著頭腦了。那些紫色請柬他倒是收到過,無意冒犯金斯萊,他認為這充分證明魔法部一如既往地不要臉。

“可別告訴我你去了。”

“我沒那個打算,不幸的是,今年我一項重要研究的資助人希望能由自己把一位戰爭英雄帶去展覽。”斯內普酸酸的表情逗樂了他。

“生活的艱辛不會隨戰爭結束?”

“研究需要經費,我可不是什麽古老純血統家族的繼承人。出席重要場合差不多是我接受過最不具冒犯性的附加要求了。”

“你可以騰出手搞些減肥藥或者洗面奶之類的東西,然後用它們養活你的其他研究。”西裏斯提議,“或者壯陽和增高藥,這些東西在哪兒都大受歡迎。”

斯內普肯定是被冒犯到了,“但凡你對魔藥學內部的學科分類有半點常識——”

“懂了,這超出你的專業領域。”西裏斯存心更氣人地說,斯內普瞪著他。

“還是冒犯了你無私奉獻的精神?我打賭是後者。”他做了個無害的手勢,“我看你不像會花大量精力在改善外貌的東西上的人,如果你要做什麽研究,它應該會性命攸關。”

斯內普的嘴唇扭曲了一下,“那麽你會很驚訝地聽到我正在研究一種藥物,希望它能中和大部分黑魔法殘留,使得受害者該處組織能重新生長。”

“這樣他們被砍掉的身體部位就能重新長回來?”西裏斯問,想起喬治失去的那只耳朵。修覆身體的本能使然,傷者自身的魔力會與擊中自己的黑魔法發生作用,導致它們變性,因此即便是對癥的解咒,也只有在傷口未愈合時才管用。

“遠沒到那個程度。”斯內普微微不耐煩地說,他肯定多次回答過這個問題,“目前主要還在祛除疤痕的層面,而且與斷肢重續不同,使失去多年的肢體再生,需要的遠不止去除魔咒殘留。”

“這已經能幫到很多人了。”西裏斯回答,“一定有不少受害者希望消除黑魔法留下的印記,不管要花多少錢。”

沒準包括哈利,他想到,要是那小子把標志性的閃電形傷疤去掉,不知會有多少粉絲失望呢。

“我和資助人都同意進入市場後,這種藥物應該盡可能平價易得。”斯內普說,“所以我不會假設自己能因此賺得盆滿缽滿。”

“那可真高尚。”

斯內普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像是那個詞帶刺,“一些純血統家族樂於用投在教育和研究上的金錢挽回自己的聲譽,而且這招總是卓有成效。”

“我猜也有人想找你去掉黑魔標記?”

“某些年輕草率的食死徒,想擺脫它重新開始。”西裏斯完全可以想到一些人選,多半跟用錢換名聲的是同一批,“黑魔標記更接近變形咒,部分涉及靈魂魔法,原理完全不同。我建議他們考慮砍掉左手,如果堅持根除,只好想辦法換一個靈魂。”

“你可真懂鼓舞人心。”西裏斯好笑地搖搖頭,但剛吃下去的美餐在他胃裏蠕動,把下屬的靈魂跟自己綁在一起,還真像造出七個魂器的貨會幹的事。

“他們應該學會在出賣靈魂時謹慎一點。”斯內普咕噥。

他避開了與西裏斯的視線接觸,西裏斯咽下關於他自己就把靈魂出賣了兩次的評論,更換了話題,畢竟目前為止晚餐進展還不錯。

“所以你去了魔法部的派對,”他說,“跟權貴們玩得怎樣?”

斯內普轉轉眼珠,“我寧可回到魔藥學課堂,剩下的你自己想。”

“精彩。”西裏斯喝掉最後一點咖啡,“沒準我該去的。”

“如果你去了,能見到不少出乎意料的熟面孔。”斯內普的措辭表明,他指的不是社員或者食死徒,“你認識瑪麗?卡特莫爾嗎?”

“卡特莫爾?”西裏斯努力回憶了一陣,“那個哈利他們從烏姆裏奇鼻子底下救走的女巫?”

“她從前是瑪麗?麥克唐納。”

“噢,”西裏斯腦中浮現出一個長相不算出眾但笑容甜美的棕發女孩,“對,我記得,莉莉的朋友,也是麻瓜出身。她畢業以後好像出國了還是怎麽的?”

“不清楚,她肯定在戰爭結束後回來了,嫁給魔法部雇員雷吉?卡特莫爾,生了三個孩子。”斯內普陳述,“麻瓜出身登記開始後,她如期進行登記,並上繳魔杖。”

“顯然那沒用。”西裏斯反感地說,“既然她是麻瓜出身者,他們無論如何都會把她送進阿茲卡班。”

“沒錯。”斯內普頷首,“她看到我的時候後退了,然後強顏歡笑,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呃。”西裏斯只好聳聳肩,被迫害過的麻瓜出身者害怕食死徒(即使是前食死徒),誰能責怪她呢?

“我不認為我在畢業後見過她。”猜到他在想什麽,斯內普說,“她沒見過身為食死徒的我,我也沒有把黑魔標記露出來。那是直接印象造成的反應,另有原因。”

“因為你打扮得像只禿鷲?”

斯內普看上去很想抓起盤子給他腦門來一下。

“因為她認識學生時代的我,就像我認識學生時代的你們一樣,布萊克。”斯萊特林惡狠狠地說,“她記憶中的我是叫她泥巴種的人之一,我們捉弄麻瓜出身者取樂,也許曾經嚇得她不敢離開格蘭芬多塔去上課。那就是為什麽她從我面前退後。”

“你對她做過什麽?”西裏斯用最中立的語氣問,連他也記得那段時間麻瓜出身者日子過得怎樣提心吊膽。

“什麽都沒有。”斯內普回答,“她是莉莉的朋友,如果她對我提出指控,你以為莉莉會放過我嗎?”

“但不是學校裏每個麻瓜出身者都是莉莉的朋友,對吧?”

斯內普沒有直接回答,“不管我是否直接對她做過什麽,她知道我是他們中的一員,她知道我同意他們對她做的每件事,知道我對別人做的事。她害怕我就像害怕他們一樣,如果他們不小心落了下風,顯然我會幫的是他們的忙。這麽多年之後她仍然記得,身為弱者的感覺,孤立無援的感覺。”

這,聽起來就不像完全是在說瑪麗?麥克唐納了。“你沒追上去給她道歉,對吧?”

“那有什麽意義?”斯內普立刻反問,“我戴著梅林騎士團一級勳章,作為魔法部的貴賓,跑去為了幾十年前的往事找她道歉,她會覺得我瘋了。然後她繼續害怕我,也許夢回學生時代還是看見包括我在內的一夥人將她包圍,我則因此得到了良心的安穩。這是不孝子對垂死的母親做的事。”

“對於有些傷口,你能對它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別去碰它。”西裏斯同意,“當你夢回學生時代,又看到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斯內普似乎快起身走了,他盯著桌子對面的人,黑眼睛裏閃過畏懼和憎恨。然後他定住自己,吸進一口氣。

“這關系到這段時間發生的另一件事。”斯內普嗓音平穩地說,“給你寫信前兩天,我做了個夢。具體情節記不清了,我覺得是你們用某種方法攔住了我,導致我錯過整節課。當我終於趕到教室,教授已經走了,我想知道作業是什麽,去問其他學生,但每個人都在笑,收拾東西離開教室,沒人想告訴我。”

“讓我猜猜,”西裏斯說,“這是你關於我們的夢裏比較溫和的。”

“它讓我開始想,人們有多容易記住別人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方,而忘記自己的。”斯內普慢慢地說,就像他正從一個堅硬苦澀的繭裏掙紮出來,“有多容易記住自己的痛苦,而忽略別人的。”

“如果你在用瑪麗為我們辯解,那我得說這並沒有比遷怒更健康。”西裏斯說。

“給我句實話,布萊克。”斯內普身體前傾,“有多少時候,你們找我的麻煩,是因為我是會使用那個單詞的那類人?”

這是那種需要西裏斯認真回答的問題,所以他好好考慮了一下。

“我答不上來。”他說,“如果你真記得那時候是怎麽回事,就該知道對一群青少年來說,這些都像攪散的雞蛋,沒法把蛋清和蛋黃分出來。對,我們知道你是那種人,有時候我們打抱不平,有時候是報覆,還有些時候這只是個好借口,我沒法分出哪個更多。我們覺得自己恨你,所以把你踩在腳下的感覺很好。順帶一提,我們在走廊上對很多人念咒,假如你比他們特殊,那是因為你很難纏,而且睚眥必報。”

“多謝讚美。”斯內普生硬地說。

“我並不為當時的自己自豪,而且我不認為詹姆會,這也是真的。”西裏斯繼續,“除去那些,我差點害死你,我知道我做了什麽,只不過在你還持續攻擊和打算殺了我的時候,很難為此感到抱歉。”

“顯然,在了解到我該對波特的死負責後,就更不會了。”

西裏斯一下子閉上了嘴,斯內普挑釁地盯著他,看他能對此做什麽。得知這件事時西裏斯在校醫院病房裏,面前是被格雷伯克毀容的比爾?韋斯萊,鄧不利多剛遇害,哈利滿懷仇恨地向所有人倒出每個關於斯內普有多不可饒恕的細節,那時他被暴怒灼燒得幾乎站立不穩,對自己發誓要親手殺了斯內普。此後鄧不利多之死的真相浮出水面,等一切塵埃落定,他也不確定自己對其他部分怎麽想了。

“你為那件事盡力彌補了,就算是我也得承認這點。”說出這句話並不像西裏斯以為的那樣難受,或許對他也是時候了,跟那個殘忍、愚蠢但快樂的青少年說再見。他跟那個傻小子之間不僅有萬聖夜劈開的鴻溝,還隔著時間之流的河床,那麽多事那麽多年之後,西裏斯?布萊克終於決定成長。

“你成為食死徒,犯下罪行,後來你為了挽回錯誤給鄧不利多賣命,在下一場戰爭中盡可能救下無辜者。”西裏斯說,“而且,伏地魔迷惑哈利時,你盡一切努力去救我們,在我看來這已經夠了。有很多遠不及你的人也逃過了牢獄之災。”

“瑪麗?卡特莫爾有不同意見。”

“生活不會完美的,接受吧。”西裏斯說,斯內普則又拿出那副假笑面具,他認為這意味著斯萊特林感到緊張,“我不是麻瓜出身者,也不是你的學生,就我和你對彼此做的,你已經充分償還了,而我還沒有。是這麽回事。”

“你以為我今天邀你來,是想讓你道歉嗎?”

“說真的,目前為止我對你的目的還毫無概念。”西裏斯回答,“最有說服力的猜測是你寂寞了,我覺得這至少符合一部分真相。”

“單純的晚餐而已。”斯內普說,西裏斯不相信地盯著他,“當我從那個夢裏醒來,我覺得……孤獨,那就是我在夢中的感覺,此外我也很驚訝。之前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夢見過學生時代了,全都是黑魔王統治下的那些……我都奇怪在這一切之後,我仍然介意。這不是能靠藥物來控制和解決的那類問題,所以我想,把參與者之一叫過來看看或許有所幫助。相信我,如果所有人都還活著,你是最後的選擇。”

“我對此毫不懷疑。”西裏斯沖他露出牙齒,“萊姆斯一直是那個好人,詹姆剝掉他的膨脹頭腦之後也是,甚至彼得也可能比我想得更多。我在乎的事就那麽幾件,不關心任何跟它們無關的東西,而且一心想騎著摩托撞到什麽東西上邊自我爆炸。”

“你的自知之明令人印象深刻。”斯內普嗤鼻。

“我純粹是運氣好才能變成現在這樣。”西裏斯說,“所有人中偏偏是我和你幸存,不覺得有點可笑嗎?”

“我想看看我的敵人,撇去所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和那些好像發生在上輩子的回憶,看看最終你成了什麽樣的人,試著記住現在的你而不是青少年的。”斯內普說,“當然,如果你跟我記憶中毫無差別就再好不過了,那證明我是對的。”

“我讓你失望了嗎?”

“很難說。”斯內普把他的蛋糕碟推開,“至少我記憶中的布萊克肯定不會養烏龜,而且給自己養的烏龜起名‘烏龜’。”

“彼此彼此,草莓陰影提拉米蘇。”西裏斯回擊。

“你覺得憤怒嗎?是我而不是你的朋友們活下來了。”斯內普問。

“當然。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不是萊姆斯?他剛找到自己的幸福。為什麽不是詹姆和莉莉?他們真該看到自己的兒子有多了不起。”西裏斯往椅背上一靠,揉了揉眼睛,一陣疲憊朝他襲來,像是他剛甩掉一個包袱,此前都沒意識到自己背著他,“但我們沒得選,斯內普,我們活下來了,所以慶祝吧,繼續走下去吧。這個世界今天很爛,明天一定也很爛,嫌它爛同時努力成為其中稍微好一點的部分,是活人的特權。”

“讓過去的過去?”

“或者繼續帶著它,隨你。”他轉動了一下脖子,重新坐直,“不過如果你覺得這不會太難堪——”

“如果我不想找瑪麗?麥克唐納道歉,那麽我也不想你對我道歉。”斯內普說,“我已經說過了,我只是想看看你。”

“換成是另一個人,我都要說這是約會了。”西裏斯哼了一聲,“要是改變主意,隨時告訴我。”

“我還是認為永遠別再看見你對我來說更好。”

“也隨你。”

他們走出一朵蘑菇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斯內普表示自己幻影移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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